几乎从不主动关闭浏览器、常年保持着 500 多个打开的标签页，是 Twitch 主播 Atrioc 最常被粉丝们拿出来津津乐道的事情。
Atrioc 是《杀手》系列游戏的速通大师。他曾在 21 年和 22 年两次大幅刷新过《杀手 3》的世界纪录，发明了不少速通技巧，说后来的纪录保持者们是“站在他的肩膀上”也不足为过。
除此之外，他还经常自掏腰包举办一些小型的《杀手 3》速通比赛，收到的投稿极为精彩，无疑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玩家社区内容的繁荣。
Atrioc 在互联网已经活跃将近 10 年了，许多熟悉他的观众称呼他为“Big A”。为了方便，不如我们也在后文中使用“A”这个称呼来指代他。
另外值得一提的是，从不关浏览器这件事，他也已经做了 10 年了。或许是为了方便下次打开，或许是单纯的“懒癌”，这个习惯对他自己来说原本没有太大影响。
但对于观众来说，主播的浏览记录却能让很多人产生想要一窥究竟的欲望。
只是没有人料想到，如此一件小事，竟然酿成了一场席卷许多人的暴风雨。
1
上周一，A 和往常一样，边播《杀手 3》边和观众闲聊。此时，他还在探索着新的速通技巧，观众也在讨论可以压缩时间的地方，直播间一片祥和。
然而就在他通关后，探着头去查看计时器的时候，意外却发生了。屏幕捕捉突然从游戏窗口移到了他的浏览器上。
尽管只有一闪而过的一瞬间，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。但眼尖的观众还是很快捕捉他的屏幕，并将截图发布到了 Reddit 上。而这张截图赫然显示着，A 不久前刚刚浏览过一个色情网站，页面上还有几位 Twitch 女性主播的裸照。
很显然，这些照片并不是真实的，而是 AI 换脸技术合成的。
将其他女性的脸合成到色情片中，满足观看者的性幻想，早在前几年 AI 换脸刚刚兴起时便已经不是什么互联网新鲜事了，盖尔・加朵和斯嘉丽・约翰逊等女明星都曾深受其害。如今，随着技术的愈发成熟，AI 换脸合成的色情片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产业链。
A 浏览的正是这样一个专门针对 Twitch 女性主播造假的网站，以销售流行女主播的伪造色情视频和照片而闻名，只有付费才能查看网站内容。而 A 的浏览器截图页面恰恰很清楚地显示，他已经向创建者支付过费用了。
这起事件很快在 Reddit 和 Twitch 用户圈内引起了剧烈反应。晚上，A 在妻子的陪同下含泪开了直播，用支离破碎的语言向观众道歉：“我在一个普通网站上，每个视频上都有这个广告…… 我点击它，进入了这个奇怪的地方。我病态地好奇，点了一些东西。这很恶心，我很抱歉，对不起，实在太丢人了。”
说到后面，A 泣不成声，他的妻子接过了麦克风。她说，A 的银行账单显示他是在事发的同一天购买了网站的访问权限，她相信这不是长期行为而是一次性错误，希望能够取得大家原谅。
和很多道歉视频一样，A 失控的眼泪不仅没有缓解紧张的局势，反而扩大了影响。闻讯赶来的看客们使这件事很快从 Twitch 用户的小圈子传到了圈外。
一时间，Reddit 版面和色情网站的流量激增，给被波及的女性们带来了更多不必要的关注，她们的情况反而变得更糟。
尽管 Reddit 管理员迅速删除了所有截图、指向色情网站的链接和所有女性的名字，并且锁了当事帖子，但事态的发展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。
2
QTCinderella 正是在这次事件中受到波及到的女性主播之一。
QTCinderella 是一个业务能力很强的主播，她喜欢烹饪、游戏和分享自己的生活。自从 18 年开始将直播作为职业以来，她已经收获了 80 多万粉丝，组织过不少面向 Twitch 社区的线下活动。
更重要的是，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——A 在现实中的好友。同时她的男友也是一名 Twitch 主播，与 A 同样是好友，他们一起创办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。
或许因为这层关系，让许多人觉得观看自己朋友的色情片荒诞诡异，这使得 QT 的名字被传播得最快，毫无疑问，QT 成了整个事件首当其冲的对象。
事件爆发以来，她开始在私信里收到大量“自己”的裸照和色情视频。不停地有人问她“这是你吗？”，或着直接“称赞”她很美。虽然大部分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，但显然他们很享受这种骚扰的快感。至于更多的污言秽语，想必每个见识过当代互联网的人都能自行想象。
事发的同一天，QT 在直播中边哭边说道：“我甚至不敢打开的我手机。”她不停地询问，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是自己，而不是真正制造这些图片和传播它们的人。”
“尽管很多人劝告我不要这个时候直播，但我还是希望能够让人们看到，这就是女性正在面临的处境。” 擦了一下眼泪后，QT 逐渐坚定了自己的语气，她顿声说道，“那个创建网站的人，还有四处传播的人，我向你们保证，我 ** 要告你们。”
不过，就如同 A 的眼泪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样，QT 的眼泪和宣战也同样没能阻止事态的发酵，反而激发了很多网友找乐子的心态。不少人专门跑到她的评论区说怪话：“去晚了，没能看到视频，有没有好心人给一份。”
更多人则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情绪，觉得她太脆弱了，可能根本不适合做主播。“不就是换脸吗，又不是你自己真去做了，有什么好哭的。”
还有人认为她每天“抛头露面”地直播，有此下场实属必然，这样的事早晚都会发生。
甚至，还有其他男性主播在看她崩溃哭泣的视频时直接笑出了声。
事后，这位男主播解释说他承认 QT 是一位出色的内容创作者，自己并非有意取笑，只是因为助手放的奇怪音乐发笑；并且自己从小患有“图雷特综合征”，这种病可能会使自己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动作或发出一些声音。
无论这位主播所述真假，QT 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—— 不原谅，“我想他知道他不应该那么做。”
3
在 QT 孤军奋战两天后，事情发展的方向逐渐开始调转。
受到她强硬的态度的鼓励，许多同样受到波及的女性主播开始站出来发声。
“我在 Twitch 直播三年从来没有主动制造过色情内容，但我的脸还是被偷了。今天，成千上万的男性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利用我们的照片进行性满足，还要讨论我们的反应是否过激，这简直太可笑了。如果你们所有人都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，那就是你们所有人的脑子都有问题。”
诸如此类的声援逐渐变多。迫于越来越沉重的压力，换脸视频的创作者删除了所有内容。当人们再次点进链接的时候，只看到一封长长的道歉信。
“老实说，如我想继续赚钱，这无疑是最好的广告。许多人觉得我可能不在乎，但看到 A 的道歉和许多主播的反应，我真切地发现我自己是一坨狗屎。我所能采取的最好行动就是将我生产的内容全部删除，并且保证未来不会再制作相关人员的视频了。再见了，你们不会再看到我出现了。”
2 月 1 日下午，A 同样发布了一条推特长文。不同于第一次道歉时的情绪反复无常，这次他显得很冷静，深刻反思了错误，表示已经请辞了和 QT 男友一起创办的公司的职位，自己也会停止直播，短时间内要精力全部集中在弥补过失上。
“没有任何借口，我不该以任何方式为自己辩护。”他说。
道歉之后，A 便在 Twitch 和推特销声匿迹，再也没有出现。
然而，在 A“退网”之后，一些人转而开始同情他。人们翻看他以前的视频内容，发现确实正像他自己在道歉信中所说的一样，一直在尝试让 Twitch 社区更好，让自己的直播内容更受女性欢迎。
还有人发现，在事发当时他的浏览器页面里根本没有 QT 的视频，QT 和其他主播只是同在网站中被波及的那批 —— 至少，没有证据说明 A 是许多网友口口相传的“观看自己朋友色情片”的大变态。
或许他在第一次道歉视频中提到的“病态的好奇”也不是假的，因为在上一个月内，他已经做了很多期关于 AI 发展和相关伦理的视频，内容翔实，都获得了不错的播放量。
许多人觉得这样的隐退对他来说太过了，希望 A 能够在事件告一段落后尽快回来。他们认为，在事件传播和扩大化的过程中，A 也因为遭到刻意歪曲的信息同样成为了受害者。
就像前文提到的在看受害者哭泣时发笑的主播 —— 他的“图雷特综合征”确有其事，时常不能控制自己的发声和面部表情，两年前，他还因此在播客节目中遭到另一位 TikTok 博主的嘲笑。
或许，这位被迫需要再次自揭伤口的男主播也很痛苦。互联网真真假假、云笼雾罩，使人看不清楚。
然而唯独一件事却是真实的，那就是伪造的色情视频仍然在被疯狂传播，这些女性主播们将要用一生时间消化这次风波 ——AI 换脸缔造的虚假裸照和视频，将始终在互联网上伴随着她们的名字出现。即便每个应当承担道德和法律责任的人都遭到应有的惩罚，这些伤害也不会消失。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：游戏研究社 （ID：yysaag），作者：駄目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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